
1937年初在犧盟會軍政訓練委員會,岡夫(左)與戰友合影。(圖片由岡夫兒子王稚純提供)
五月明媚的陽光下,我又一次走進山西國民師范舊址革命活動紀念館,在一幅幅泛黃卻又真切的展覽圖片前,追尋抗日戰爭烽火歲月里的故事。共產黨員、詩人岡夫“戰斗與歌唱”的勇躍身影,凸顯在歷史的畫面上。
1937年,中華民族處于抗日救亡的危急關頭。當元旦的朝陽從東山升起,山西犧牲救國同盟會發動的抗日愛國大游行,如一道道熱流涌動在大街小巷。此時的太原已初步建立起抗日統一戰線,成為抗日救亡的前哨,全國各地的進步青年紛涌而至。而立之年的岡夫奔走在游行隊伍中,一路高喊口號,散發傳單,雖寒風撲面,額頭仍冒著熱汗。
歷史閃回1932年,本名王玉堂的岡夫在北平加入“左聯”,年底因散發抗日傳單而被捕入獄。他堅持斗爭,寫詩明志,絕食抗議,在獄中秘密加入了共產黨。4年后的10月,經中共中央北方局多方營救,岡夫和獲釋的同志昂首走出草嵐子監獄。他奉命回到太原,成為山西犧盟會軍政訓練委員會編輯室的一員,以筆為槍投入了新的戰斗。
山西國民師范是犧盟會的發源地,軍政訓練委員會編輯室設在二層小樓上,岡夫和戰友們編寫抗日救亡教材,交付一個個軍政訓練班、民訓干部團等使用。軍政訓練班按部隊連排建制,3月份組建的11連為女兵連,女戰士大多為各地的大中學生,一個個英姿勃發,在社會上引起了轟動。
5月的一天,岡夫看見女兵連在大院里操練,那整齊的步伐、嘹亮的口號,激發起詩人內心的波瀾,他寫下了抒情短詩《我看見一群兵》。他描繪女兵們“從帽檐下,露出來秀美的頭發”“塵土沾滿她們的全身/但我看見驕傲的微笑/浮現在她們熱烘烘的臉上”。短詩的最后兩節為:“啊啊,痛苦的土地,幸福的土地!你的年輕而英武的女兒們,正以她們的燙人的體溫、跳動的心臟,衛護著你。
你呀,你不會被失掉,你不能被蹂躪!因為她們這般堅強地擁抱著你,熱愛著你呀!”
正如詩人歌頌的那樣,女兵連的指戰員懷著犧牲救國的抱負,結業后投身于抗日戰場,涌現出民族女英雄李林等多名為國捐軀的英烈。
時光流轉至今,我仍能感受到岡夫前輩在崢嶸歲月中那顆火熱的心。今年“二月二,龍抬頭”那天,我邀請并陪同岡夫的長子王稚純前往山西詩歌博物館,向該館捐贈岡夫的著作、手稿及他生前使用的印章、眼鏡等。稚純在捐贈儀式上深情地朗誦《我看見一群兵》,講述了他父親當年創作這首詩的背景,現場的人無不深深感動。
1937年5月,犧盟會舉行抗日救亡宣傳大會,決定進一步加強文藝創作和社會宣傳。岡夫與同鄉高沐鴻都是山西知名詩人,他們肩負起了文化宣傳的任務,成立“全國文藝界抗戰聯合會山西分會”,創辦《太行》文藝期刊,還以《太原日報》的“開展”副刊為陣地,很快團結起一批文藝人才。岡夫帶頭創作發表了《我們生死在共同的戰場》《時代英雄曲》《大砍刀歌》等大量詩歌,文友們熱情高漲,寫出不少墻頭詩、快板、短劇等。他們走到街頭、工廠、農村,滿懷激情表演,教唱群眾《義勇軍進行曲》《救亡進行曲》等抗戰歌曲。“工農兵學商,一起來救亡”,在當時形成了抗日救亡的強大輿論。
那個時期,岡夫也在修訂獄中寫的詩稿,有短詩《在刑訊中的默句》《鐐之歌》等,以及按《國際歌》曲譜填詞的《露天歌》,還有《十二月的風》等較長的詩。他將9首長詩命名《赳歌》,于6月寄往上海聯系出版,把備份寄給了旅居日本的郭沫若先生求教。七七事變爆發,這批詩稿遺失,從此杳無音訊。
此番翻閱岡夫生前惠贈給我的3卷本文集,兩幅攝于1937年的照片引起我的注意。那是岡夫出獄趕赴太原報到后,回武鄉縣家中探親,山高水遠,久別重逢,但他只住了一夜便急于返回太原,妻子在一邊抹淚,母親嘆道“忠孝不能兩全……”岡夫也眷念家人,之后接來妻子和母親住在太原上馬街一間民房,他在獄中備受摧殘的身體在親人的呵護下也得以康復,特意拍下一幅珍貴的全家福。另一幅是他與戰友合影,兩人身著戎裝,將那個年代特有的形象定格。
1937年10月,隨著形勢發展,山西省委安排一批骨干到全省各地開展工作。岡夫一行三人扮成難民撤離太原。他自擔任中共武鄉縣臨時工作委員會書記,從1937年底創作、次年完成的代表作《我喊叫向全世界》起,抗戰期間一直在太行山水間戰斗與歌唱。
“筆在我的胸際,劍在我的腰間,我戰,我唱,到我最后的一天。”岡夫用詩歌如此表達心志,并忠誠履行了一位老共產黨員和山西新詩開創與推進者所肩負的使命。
古城太原,巍峨太行,見證了無數革命前輩為民族解放浴血奮戰的悲壯歷程。后來人會永遠銘記,繼往開來,續寫中華復興的宏偉史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