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立崗(右)回太原看望父老鄉親。(圖片由王立崗兒子王洪提供)
翻開那段血與火交織的歷史畫卷,一個發生在太行山麓的動人故事躍然眼前。這是一段關于信仰、勇氣、智慧和犧牲的真實經歷,它讓我們永遠銘記那些在民族危亡時刻挺身而出的無名英雄。
負傷后的生死抉擇
1944年冬,寒風凜冽如刀。在太原南郊郜村的激戰中,太行第二軍分區武工隊隊長王立崗不幸負傷。與他一同受傷的還有宋海龍、王貴臣等戰友。戰斗結束后,敵人迅速封鎖公路各路口,在晉中平川、太三區境內的郜村、辛村、張花村、張花營、南格村等村莊展開地毯式搜捕。
王立崗果斷下令部隊分散行動,伺機打擊敵人,同時安排傷員轉移至堡壘戶隱蔽。要珍用小推車拉著王立崗,在榆次瀟河兩岸與敵人斗智斗勇。平川大地冬日蕭瑟,行人稀少,榆次的西河堡、郝村、西胡橋一帶作為游擊根據地,群眾基礎深厚。起初,他們在這些村莊巧妙周旋,敵人到村東,他們躲到村西,敵人進大街,他們閃入小巷。
但敵人搜捕愈發逼近,多路合圍之下,他們不得不撤離村莊,奔向原野。田野里,縱橫交錯的水渠成了唯一依托。小推車無法再用,要珍背起王立崗,踩過泥濘水渠。夜幕降臨,寒風呼嘯,兩人裹著破舊的皮襖蜷縮在田埂上。幾天后,王立崗傷口化膿、高燒不退,但他咬牙堅持,因為他知道,越過鐵路就有希望。
經過權衡,王立崗與中隊長常履豐商議后,決定前往距北格據點很近的南格村養傷。這是大膽冒險卻又唯一的生機。
南格村的秘密庇護
南格村是個有百余戶人家的大村,雖靠近敵人據點,但地下黨組織基礎堅實,群眾基礎良好。
一天深夜,王立崗和要珍潛入南格村,敲開村長胡在中的家門。胡在中毫不猶豫地接納了他們,商量后將王立崗安置在村民石玉鎖家外院的草房內隱蔽養傷。一切安排妥當后,要珍找部隊去了,留下王立崗獨自面對未知風險。
那間坐西朝東的小屋內,堆滿了金黃的谷草,散發著清香。草堆中央騰出一塊空地,鋪上被褥,便是王立崗的棲身之處。月光灑下,谷草味彌漫,他感到片刻安寧,可身體的疼痛很快打破這份寧靜。他的傷口惡化,高燒不退致全身滾燙,口干舌燥,意識模糊。
天大亮了,寂靜的村莊活躍起來。這時,門外響起腳步聲,王立崗摸向腰間的槍。門開了,石玉鎖的兒子二虎探頭詢問,隨后放下熱水離開。不久,二虎的妻子興葉端來荷包蛋面條,見王立崗臉色不對,摸額頭驚呼一聲后,趕忙跑出去找人。
石玉鎖夫婦趕來關切詢問,王立崗雖煩躁仍勉強吃了幾口飯。突然聽到街上一聲槍響,王立崗抓槍準備迎戰。石玉鎖急忙抱來谷草蓋住他,然后沖出門。約一個小時后,興葉告訴他鬼子去了張花村。
當天下午,胡在中提議請附近西醫何永順診治。深夜,何永順趕來,皺著眉頭檢查傷口,擠出膿血、敷藥,疼得王立崗滿頭大汗卻一聲不吭,渾身頓感輕松了不少。
此后,何永順在晚上偷偷前來換藥治療,王立崗的傷勢逐漸好轉。何永順提議王立崗盡快離開,這里離敵人很近,太危險。
谷草間的生死較量
一天上午,王立崗正在看小說。一只麻雀飛進來落在草堆上啄食,他扔書驅趕,卻聽到外面有腳步聲。緊接著,興葉神色慌張地闖進門,喘著粗氣說:“不好了!鬼子包圍了村子,正在挨家挨戶搜查,還有便衣特務!”
話音未落,二虎也沖了進來,神情嚴峻。興葉連忙端來一盆豆子,坐在大門口假裝揀豆子。沒過多久,敵人果然來到石玉鎖家,先在里院翻箱倒柜搜了一遍,隨后又氣勢洶洶地闖進王立崗所在的外院。一個日本兵站在破窗前,瞇著眼睛往屋里張望。千鈞一發之際,興葉沉著冷靜地打開房門,示意進去搜查。
日本兵狐疑地走進屋內,看到滿屋堆積的谷草,隨意用刺刀捅了兩下,便失去了興趣。他們嬉笑著調侃興葉,興葉趁機將日本兵引到街上,成功化解了危機。
整整一個上午,敵人把村子翻了個底朝天,只搶走了幾只雞,此后雖每日路過村莊,但再未發生大的波折。
烽火記憶永不磨滅
轉眼間,王立崗已在南格村度過了近兩周時間。村民們漸漸得知,住在石玉鎖家養傷的年輕人,就是那位屢建奇功的英雄:他曾與戰友們偷襲太原海子邊的日寇電影場;在同戈站村成功燒毀敵機一架;還曾護送首長穿越層層封鎖線,安全抵達呂梁山根據地。
村民們既欣喜又感動,還特意編了一首順口溜表達對王立崗的敬佩之情。“油糕韭菜片兒湯,石玉鎖家住的王立崗,王立崗掛了花,鬼子聽到也害怕。”
然而,敵情瞬息萬變,王立崗意識到必須盡快轉移。此時,鐵路上的敵人放松了警戒,他被同志們接應到太谷小常,順利通過鐵路和邊山封鎖線范村據點,最終回到了根據地。
解放前夕,曾保護過他的石二虎慘遭閻軍殺害,其妻興葉改嫁后因病去世。在紀念抗日戰爭勝利50周年時,王立崗再次踏上南格村的土地。當年的老房東石玉鎖早已離世,家中只剩下石玉鎖的一個獨孫,已年逾六旬,還有一個重孫女,也50多歲了。
這段烽火歲月的記憶,如同谷草間燃燒的革命火種,永遠銘刻在王立崗的心中,也是后人緬懷先烈、銘記歷史的重要篇章。
(在此特別感謝郝建業、董玉福、王洪、趙娟等人提供的幫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