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楊剛在制作人物面塑(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面塑作品《三英戰呂布》李曉琳攝

楊剛的徒弟們在展示面塑作品(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晉鄉承藝摯情生
秋日暖陽透過凱旋街旁楊剛面藝文化工作室的玻璃窗,溫柔地鋪在長桌上。案臺上,幾把工具刀靜靜陳列,紅、綠、赭、白各色面泥如凝脂般溫潤,這方樸素天地,孕育出無數栩栩如生的面塑佳作。
楊剛端坐桌前,左手托著關公面塑雛形,專注端詳片刻后,指尖捻起一點赭石色面泥揉成細粒,小心翼翼地嵌在面塑眉下,再用工具刀輕壓輕刮,丹鳳眼輪廓瞬間清晰:眉梢斜飛如劍,眼底似含雷霆,“武圣”的威嚴在方寸面泥上呼之欲出。他身后的展臺上,《三英戰呂布》《刮骨療傷》《夜讀春秋》等作品錯落擺放,紅臉關公、義憤張飛、儒雅劉備仿佛從《三國演義》中走出,將觀者拉入波瀾壯闊的三國風云。
楊剛與面塑的緣分,早已融入家族血脈。1991年,他出生在素有“三晉糧倉”美譽的運城絳縣。楊氏家族面塑傳承始于曾祖父楊貴祿,早年間以面塑為生,祖父楊三中承襲父藝,楊剛的父親楊文俊為第三代傳人,將面塑手藝融入日常。耳濡目染下,他放學后總圍在面案前學揉面團、捏小動物,初中時捏的面塑已有模有樣。
17歲離鄉,此后多年楊剛始終從事與面食相關的工作,面粉、水與酵子在溫度催化下的神奇變化讓他著迷。23歲時,為追尋更高技藝,他遠赴深圳拜入業界大咖蕭占行門下。這段求學經歷,讓他從“捏面人”的興趣轉向“人物面塑”專業領域,也真正懂得:一門手藝的價值,不僅在于形似,更在于傳神。
苦心研塑關公魂
或許因生于“關公故里”,楊剛對關公的喜愛程度遠超常人,其作品中“武圣”始終是核心主角。“關公身上的忠、義、仁、勇,是中國人刻在骨子里的精神符號,我想把這份精神用面塑留住。”懷著這份初心,他在面案前一坐十幾年,從未計算摔打揉搓面團的時間,只知道面團在手下愈發“聽話”,能變幻出更多鮮活模樣。
“我沒有專業繪畫功底,但捏人物面塑時總覺得‘心有靈犀’。”楊剛笑著說,他捏面塑從無畫稿,全憑“心隨意動”,時刻調整,衣袍褶皺不自然便拆了重捏,直到人物神態完全貼合心中想象。
這份“隨性”背后,是對細節的極致追求。人物面塑制作本就復雜:和面把控水與面粉比例,蒸面精準控制火候,再經發酵、揉面、醒面、分團、上色,而后撐骨架、做頭像、塑軀干、制服飾……十余道工序環環相扣,一件普通作品需3天至7天,而關公面塑制作難上加難。
楊剛向記者展示代表作《單刀赴會》:關公手持青龍偃月刀,紅臉如丹砂,綠袍似翡翠,美髯垂胸似有微風拂過,眼神堅定如磐石,作品極具藝術感染力。“人物面塑最難的是面部表情與身材比例把控,差一分,神韻就沒了。”為讓關公“活”起來,他常去關帝廟尋找靈感;反復聽《三國演義》評書,在聲音敘事中揣摩關公心境;研究京劇關公臉譜與身段,只為捕捉真正的神韻。
更令人動容的是他對作品“不朽”的堅持。為讓面塑不霉、不裂、不變形、不褪色,他無數次調試配方:調節面粉與糯米粉比例增強韌性,試驗天然顏料調和方式確保色彩持久,把控發酵溫度與濕度避免面塑開裂。如今,他捏的關公面塑能保證上百年不朽,成為可傳世的藝術珍品。
從2008年捏出第一件關公面塑,到如今形成完整關公系列作品,楊剛用17年的堅守在面塑領域走出自己的路。2023年10月,楊剛成為面花(人物面塑)省級非遺代表性傳承人。
“做任何事都沒有秘訣和捷徑,只有用精益求精的態度和吃苦耐勞的精神,才能把熱愛的事做好、做出彩。”這是他的匠人信條,也是對傳統手藝的承諾。
薪火傳韻綻新顏
“擇一事,用一心,終一生,成一作。”愛上面塑或許只需一分鐘,但守護這門老手藝,楊剛用執著與匠心贏得諸多榮譽:“山西省青年崗位能手”“山西省五一勞動獎章”“山西青年五四獎章”,直至2024年的“全國五一勞動獎章”。榮譽之下,他始終清醒。真正的匠心,是讓傳統活在當下;真正的傳承,是讓手藝活兒有未來。
這份責任感源于他對傳統手藝現狀的擔憂:“眼下,不少傳統手工藝逐漸淡出人們的視線,面塑也不例外。”為了不讓百年技藝斷代,楊剛主動扛起傳承大旗,多年來奔走于山西經貿學校、山西盛世技工學校、太原旅游學院等職業院校,將技藝毫無保留地傳授給學生,從和面“三揉三醒”的手法,到用工具刀刻畫毛發的技巧……他耐心講解每個細節,手把手地教學。
如今,楊剛已帶徒傳藝200余人。對于未來,楊剛規劃清晰:將不斷挖掘面塑藝術的文化內涵,積極探索創新方式,讓面塑從“藝術品”變成“生活好物”。同時,他還計劃建立面塑文化體驗館,讓更多人親手接觸這門手藝,感受面粉的“神奇魔力”,繼續書寫面塑傳奇。
記憶檔案
中國面塑藝術歷史悠久,漢代已有文字記載,是中國文化與民間藝術的重要組成,也是研究考古、民俗、雕塑、美學等多領域的實物資料。楊剛的面塑作品多以古典英雄人物與佛像為主,形神俱佳,兼具形態逼真、造型優美等特點,風格粗獷中含細膩,濃艷中藏淡雅,在繼承傳統的同時勇于創新。


















